【磊凯】【民国】海棠迷梦 【中】
6.
后来王太太还是知道了。
太太穿着真丝的睡衣气得手指抖啊抖。
太太叫了心腹丫头过来，要她让吴家人收拾东西滚蛋。
太太又喝住了丫头，她不能让老爷知道。
笠日府里都知道小少爷又闯祸打碎了太太的珐琅首饰禁闭一个月外加罚一天只一餐。
还有吴磊少爷得太太老爷赏识要去留洋的消息。
嬷嬷们都知道了小少爷倔着不肯为首饰认错，饿得脸颊肉肉的婴儿肥都没了。
嬷嬷心疼得跳脚，只求小少爷低个头，但小少爷不肯。
小少爷抓住房里的窗户栏杆，狠狠撞了上去。
“我没错”
7.
1919年 巴黎条约签订，五四运动爆发。
学生游行一波又一波，很快王俊凯就被家里人在游行队伍里抓到。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太太摔了鼻烟壶，质问。
“我为国请命，为国争权。”王俊凯跪得笔直，脸上的倔强如同昨日。
我从学堂赶回来，趔趄着一同跪下。
太太看着我二人，气的大力咳嗽起来。她还要说些什么，离家四年的老爷却突然回来了。
太太无措地瞧着自己的丈夫，他却安抚地扶她坐下。
王俊凯看着自己陌生的父亲，蓦地有些生怯。我哪还敢说什么，跪在旁边只剩瑟瑟发抖。
良久我们才听见他慢慢开口。
“读书人为生民立命。年轻人愿意为国出头是好事。”
“只是今后做事，总要多想一想。”
“想一想，我究竟做此事的意义何在。”
“我王家的子弟，总不能蒙着头就被人当了枪使。”
太太止不住又咳嗽了两声，老爷却没再说话，按着膝盖站起来扶妻子走了出去。
只有我和王俊凯看着对方默默无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了他留下的那一摞书。
王俊凯，我竟不知道如何开口骂你了。
8.
这些年来我的生意是愈来愈难做了，满街都是洋货。家里的铺子倒了一个又一个。
合上账本我竟不知如何自处了。
妻为我端来羹汤要我歇息片刻，我也只能木木地站起来。
那一年太太刚离世老爷就纵了王俊凯去投党派，他走后不出一年老爷也随太太离去。
昔日的一群子弟哥儿也病的病，破产了的破产。
只有我还合着王俊凯的那份家产苦苦地撑着。
如今连王家老宅都没了。
抿了一口热汤却见我的一对儿女拉着我的桌布。
这是我的孩子呵，我总要为我的妻儿撑着。
还有王俊凯的那份铺子，倘他在战争里断个胳膊腿儿的，回来找我要家产却见我弄成如今这副模样，不得像幼时把我按在地上打一顿。
我知如今国内实业破落的罪魁祸首。
我放下碗筷拆了一坛酒，喝得醉醺醺地到库房挑了一幅古画。
明日，明日我就去贿赂那些官僚。
放过我们吧。
和妻这么说着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当年的王家先生却一个一个跳了出来，他们骂我和王俊凯闹腾，要败掉家族基业。
若能回到幼年该有多好。
我一宿未睡，让妻给我修整了面容，人模狗样地提着古画出门。
不到一个时辰我就回来了，还带着一堆糕点玩具。
妻惊讶，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去大都督府上，我把画卖了。
我把零食玩具分给开心的儿女，给妻戴上发饰。
“我王家的儿郎，哪怕饿死！也绝不向卖国贼低头乞怜！”
“国之欲亡！儿郎岂敢！！”
我哭了。
8.
我没想到会再见到吴磊。
他高了不少，风采依然，带着一捆现金。
“知你不易，这些，希望能帮到你。”
“多谢。”时至此时，我究竟抛掉了尊严。
“还有就是……不要告诉他。”他闪了闪眼睛。
我点点头，目送他出门。
王俊凯的组织近来转移了基点，他和我终于联系上，偶尔会过来找我。这些，吴磊居然都知道。
看他的样子，大约也是哪个党派的。
只是我不说，他们就不会遇上了么。
9.
这日下了雨，我刚要安排店员关门，王俊凯就风尘仆仆地钻了进来。
“我那一份店契呢”他喘着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刻都等不得。
“看把你急的。”我让人找出来，递给他。
“先甭走了，雨停了再走。”
他点点头，接过妻端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哎，吴磊是什么时候来过的？”
“你知道？”
“对”
“上个月了”
“哦”他握着空空的杯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妻还要再给他添水，他拒绝了。
“怎么了”
“我原以为……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在榕城。”王俊凯自顾自地说着，突然嘴角往上一扬，笑得好生甜蜜。
“我看这雨停不了，先走了。”
他便顶着小雨又离开了。
过了四五天，他托人送来了店契转让金的一半，道让我充进铺子里。
10.
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爆发。
我关了铺子，要带妻儿离开榕城回乡里避难。人人自顾不暇，路上都是逃难的人，还有兵。我把妻儿暂时安顿好，然后去找王俊凯。
到了王俊凯的住处却只有吴磊一个人。
吴磊告诉我王俊凯和军队走了，他留在榕城同其他人主持大局。他二人一个前方战场，一个后方战场，约定战争结束后在榕城见面。
你不担心他吗，我问。
吴磊正蹲在地上收拾整理王俊凯的东西，闻言轻轻地笑了。
“我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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